自从鹌鹑离开后,宋润之的日子变得愈发无聊起来。
南岳内斗频频,宋家暂时不需长期驻守边境。
宋景之是宋家除英国公外,唯二有官职在身的人。
除了不必上朝,每日巡营练兵,与鹌鹑离开前并无二致。
老四无心入仕,短短一年的时间里,就将“君意欢”在大靖各大城扩出了十几家铺面。
他对鹌鹑画的小人画一如既往地上心,每月一定会亲自去铺子上巡视,
如此走完一圈回来,不到两日就又得出门了。
而佩之,实在叫他感到陌生。
佩之于宋润之而言,是特别的。
父母也好,姐弟也罢,即便感情再深厚,一颗心,也不会独属他一人。
唯有佩之。
佩之无法识人的病,让他的世界永远只有宋润之一人。
宋润之将自己当做佩之的保护者,他也可以为了佩之,把自己的世界也关起来。
但凡佩之需要,他便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。
可鹌鹑走后,苏东坡登门造访,说是受鹌鹑临出发前的委托,来和宋三公子聊聊天。
这天没聊几次,佩之便将自己无法识人的病,昭告天下。
自此,便开始时常出门,不是去药庐,便是去画院。
从前鹌鹑还在时,她会替佩之画好所有要打交道之人的写照。
如今鹌鹑不在了,又冒出来一个金若冰,接管了这件事。
佩之能认出的脸越来越多,身边能称之为朋友的人亦越来越多。
和宋润之的距离却,越来越远。
他似乎,不再需要他了。
怀瑾曾问他,他对鹌鹑的心意,是男女之情,还是因鹌鹑能同时走进他与佩之的世界,所带来的特殊感?
彼时,他无法正面作答。
怀瑾是个善于看穿他人的人。
也许在当时,怀瑾便已然知晓他的心意。
他对鹌鹑的好奇,逐渐变得焦躁,不仅仅是鹌鹑独独不愿将他纳入亲人的范围。
更是因为,他从鹌鹑身上,意识到了一种危机。
一种,“连唯一能独属自己的一颗心,也不复存在”的危机。
鹌鹑出现在了他的世界,也出现在了佩之的世界。
如果说,他宋润之的世界是自己主动关上的,那么,佩之的世界,便是被迫锁上的。
而鹌鹑,便是打开这个世界大门的钥匙。
世人皆言,双生子之间,是有感应的。
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鹌鹑带给他的影响,故而,佩之也如是。
如今,佩之敞开内心迎接世人,宋润之却愈发找不到自我。
他的喜怒无常,阴晴不定,绝不会比佩之更招人待见。
眼下他才发现,原来自己,才是那个害怕走出双生子世界的人。
※
又一年的春天,鹌鹑带着怀瑾回京。
她说,她们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,将婚事定下。
父亲涕泪纵横,宋景之也红了眼眶,老四激动之余,不忘提醒别断了小人画的更新。
连佩之,都难掩欣慰。
可宋润之,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
他不像是鹌鹑的兄长,也不像是鹌鹑的朋友。
在所有人浓烈的情绪衬托下,他甚至无地自处,只能照旧冷脸相待。
是夜,怀瑾与他回到舂华轩,两人久坐无言。
直至蜡烛燃烧过半,怀瑾才说了第一句话——
“润之,你看起来不太好。”
“与你春风得意的样子比起来,我自是没你好。”
不,这不是他想说的话。
他已经许久没与人敞开心聊天了。
何况怀瑾是故友……